漠北黄沙起

第四章

原来军营的日子这样难熬。我-日日盼着关外的消息，一封一封的信传了出去，可都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，除了噗通一声，没有半点回声。

倒是太子的人又赶来了，一个个地跪在军营外请罪。

裴玦不以为意，让他们每人领了一顿板子便不理会了，又日日来我营帐中看我。可我不愿意搭理他，总是懒懒地回他一言两语。只有他问到将军的事情时，我才肯多说两句。

他也是奇怪得很，听我说及将军，总是阴沉着一张脸，又每日来问。

一日，裴玦又来我帐中，叫我阿吟。

我愣怔了一下，才发现来人是他，顿觉失望，讪讪说道：

【你还是叫我阿吟姑娘吧，军中的人都这样叫。】

只有将军，叫我阿吟。

【就连一个称呼也只能他谢南行一个人叫得吗？】

【是。】

裴玦是太子，自然无人敢忤逆他。可我不在乎，或者说懒得在乎。在军营中惯了，哪有那么多的尊卑有别。只有杀敌杀得越多，才得人尊重，我这阿吟姑娘的名声，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，以前他们都只叫我小丫头。

将军说，若我是个男子，定能得个少将的称谓。只是开国以来，未有女子得武将官衔的先例。他为我请了几次官，都了无音信。

裴玦为着这个称呼，大发了一通脾气，拂袖而去。

我看着帐中被他打摔的东西，起身一个个地收好。果真是盛京来的太子啊，不明白边关苦寒，物资都极为珍贵，哪舍得他随意摔打呢。次日他再来我帐中，能被摔打的物件都被我收了起来。

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帐，我以为他又会生气。没想到他竟然给我道歉：

【阿吟，昨日对不起。】

本来我不在意的，可听他仍叫我阿吟，心中很是不满，懒得理他，没有回他的话。

裴玦却不顾我的冷淡，自顾自地坐下，还让人上了一壶茶。

从那之后，他固执地叫我阿吟，我也懒得理他，不再同他说话。他还是不厌其烦，日日来我帐中静坐。可我实在烦他，每次他一来，我便出去骑马。

几日后，莫领军看不下去了，偷偷来提醒我：

【阿吟姑娘，那可是太子殿下啊。你这样冷落他，是大不敬。】

大不敬？上战场杀敌他比得过我吗？是他日日来烦我，我还没说他大不敬呢。可是看在莫领军的面子上，我也收敛了些。我也知道，得罪了太子对谢家没什么好处。

关外终于传来将军的消息。

听来报的士兵说，将军才出关，就受到一小队敌军侵扰。本不是什么大事，奈何大漠上忽起了一阵风霾，众将士迷了方向。风霾退散，却寻不到将军的踪迹。

我着急打断他：

【那将军现在在哪？】

【说来也神了，将军竟然摸到敌军的老巢。他凭着随行的一小队人马，烧了敌军粮草，又突袭他们中军帐，狠狠打了个胜仗！】

士兵说得眉飞色舞，我也听得心情雀跃。将军没事便好。

【将军何时回来？】

【阿吟姑娘放心，快了快了！将军打了胜仗，赶着回来娶你呢！姑娘成了将军夫人，我们就再不敢这样放肆了。】

被这样调笑，我罕见地脸红一下，很快又正色道：

【没有规矩，小心将军回来罚你。快回去歇着吧，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们了。】

我一高兴还送了一坛酒给他。是我亲自酿的，本想着成亲之日再拿出来的，他既送来将军无虞的好消息，也得好好谢谢人家不是。

报信的士兵退下，拉开帐门，裴玦却一脸晦暗不明的表情立在门口。

我抬眼看他，却不似往常那般冷漠，破天荒地招呼他：

【萧玉，将军打了胜仗！】

我高兴过头，看他面色一沉，便知自己失言了。我不该叫他萧玉，他是裴玦，不，他是太子。纵然我再不在乎这些尊容地位，可直呼太子名讳，是真真的大不敬了，是要被发配的。

可我叫的是他的假名啊。发配，我已经在最为苦寒的边境了，还能发配到哪？今日实在是欢喜，思维都活泛许多，我全然没有注意到裴玦已经大步走到我跟前。

他上手钳住我的下巴，冷冰冰说道：

【那真是恭喜了。】

这人是发的什么癫？我反应过来一把打开他的手，若不是看在他太子的身份，我定要来上两个肘击。

一旁的士兵看我这反应都吓怕了，连忙哆嗦着跪下。

我又忘了这该死的尊卑。顾及谢家，我不情不愿地行礼道歉：

【太子殿下，民女无礼，请殿下莫要计较。】

裴玦今日不知到底要发哪门子的癫，这会儿子又软了语气饶了我的大不敬之罪：

【阿吟，你这样很好，不算无礼。】

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了，临走还问我讨了一坛子酒。今日我得罪了他，只得白白奉上，实在是有些心疼。满肚子的怨念，太子到底何时回盛京？！